把骨头劈成木头燃烧的生活黄啸诗专辑

《存在》诗刊

黄啸,诗人,男,年生,四川新都人,20世纪80年代开始诗歌写作,出版诗集《迟缓到静止》,现居新都。

辑一前台与后景

前台与后景(组诗)

科雷马

——晨读《古拉格——一部历史》

读完第一章,天就黑了,

有人在房顶楼梯彻夜攀爬。

我喝光最后一杯水。

明天是过去的节日。

而写下的文字,

却有违诗的原则。

韵,始终押不上

科雷马的暴风雪。

一门艰深的外语,

他们的舌头没有舌根。

那儿,寂静是否过于锋利,

连仰望也太喧嚣?

奠基

没有人应该,但死

被规定——分配——

国土被抬高,

以便望见肥胖的未来。

在只有编号的地方,

在需要举手的夜晚。

来自德国的大师

也来自抽烟斗的克里姆林宫。

他成为父亲,从墙上

甩下闪电——

水晶棺椁,把死

公开为每天的节日。

穿过天府广场

我更爱穿短裙的少妇,

她们装满酒和熟葡萄。

要是她们骑自行车

或手里的包掉了,这样,

我将看见,或者让我看见

她们底裤的花纹,蓝色——

我爱那低处的宁静。

更无耻地爱这尘世之物吧,

带她们回家,让她们爱你悲苦的

阴茎。爱她的大腿胜过早晨。

但在她的乳房和我的手之间,

睡着一座宽大的广场。

没有暴雨的夏天

用网名和另一个人的网名

调情,很快两个名字开始做爱。

用古老的语言,从诗经逃走的语言,

也用社论和答记者问的语言。

是两个女人还是两个男人的化名?

有时它们用破折号和感叹号,仿佛

声音在持续、膨胀。我没有负罪感,

无论对妻子还是斑马线上的小学生。

它们不培育爱情,也不勃起,

不像洒水车倾洒在午夜和街心花园。

在这个渴死半个国土的季节,

我的阴囊仍然坚硬而饱满。

致一位俄罗斯诗人

一大早,在老地方

喝茶,等一个用旧的客人。

饮马河洗黑岸边树木,

它刚翻动昨夜的暴雨。

他的诗集斜放在对面椅子上,

作为暗号,但不是俄文。

我能背出其中的破折号,

那么多,像岩石探过边界。

书口已翻脏,在书店地下室,

再也找不出他的书。

多年来,我习惯这样等他,

但他没有说他一定会来。

所有回望都是一条直线

首先从他的大腿撤退,

像孤儿,屈从于孤儿院包围的童年。

向一些词道歉,为一瞬欢愉,

就将它们推过了边界。

我没有被惩罚,他不配成为

被惩罚的人,或许还太早。

摘下自己的脸,里面

是否会飞出一对死者的耳坠?

在破折号后面再加一个破折号,

就像所有回望都是一条直线。

而旧钥匙来不及比左手更轻:

我们没有被保证有那么多时间。

星华旅馆

今夜,被找到,在这间屋子,

灰重新烧回木头,噼啪作响。

一个夜晚把我们用作两个

夜晚,旅馆成本暗自上升。

你突然停下,说你听见

床边塌陷的沉默。他终于

被安静,像一座偷走门把的

空房子。那曾叫出声的床单,

父亲失忆一样不再喊我的名字。

阳台掩上了另一种暗花窗帘。

蜷曲着,走样的身体

已压不准过去的睡姿。

静夜诗

儿子在背李白。

对面三十层的楼盘上空,

没有月亮,星星在等继续

被误读:仿佛我们大脑里

闪耀的暗物质。现在我懂得了

抬头需要多么粗的脖子。

他仅仅把握他能把握的部分,

啤酒、女人,只是除了权力。

这不代表他热爱自由,

但也耻于谈及灵魂——

这不诚实的词,或许能骗走

我堆积的全部的生活。

空壳

你的名字和挂在树上的

知了壳:一个缺席的回声。

夏天,一条蛇身子拉长三次,

衰老便有了更多地盘。

如果宽恕他头顶荒芜的轰鸣,

就不要指责我有意患上健忘症。

一大半了,年老的痴呆症

找不到你在他身上的隐居之地。

有时,影子们相互拼贴,

老脸却冒然插入黑色的底片,

像坏掉的灯突然在后院亮起:

它可能曾有许多别的样子。

一夜诗二首

秋天算不上陷阱,还是有人

一百次掉了进去。

也许,他将被重新叙述,

但我不会被告知。

除了这微妙的秃顶,

说不定能认作远房亲戚。

而饮马河两岸的树

又在被去年的风认领。

如果坏天气像纪念日一样

守时,雨声正好翻作鼾声。

天亮时,我梦见他又深深

进入了你,仿佛诗的最后一行。

汉语

我是哑巴,但我倾泻如流。

我被保证说得和你们一样准确。

我们彼此寄居,我因它活着而

活着,它却不因我死去而死去。

我有三件旧衣服,挂在祖传的

三个衣柜里。无论出远门,

还是在家,都把它们裹在身上,

我闻到祖父穿过的浓烈的汗味。

如今,人们喜欢用两个短语

夹一个英文单词,像汉堡包。

今天儿童节,我还抢着了

一份薯条和一杯格外的可乐。

底色

别责难永恒,我还活着,

当我打扫扔掉七年的房间。

他的手和阴茎不再通向你,

像一座被警察阻断的桥。

你的身体停放在周末双人床,

它能否被拯救,取决于我

紧闭的眼睛。我比你更熟悉它,

有一次你睡着了,他脱下你的皮肤,

在里面涂满黑色颜料,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涂上我不喜欢的颜色。

多年后,我将惊讶于它的魔法:

那是涂抹在自己身上的底色。

消化

悲伤消化为感伤是一道美餐。

如果需要那份甜点,一种理应

效忠的荣誉,我就用整张脸

告诉你,他还活在过去。

这是真的,七年,你相信

谁也没有年轻时的好胃口。

他狩猎那些设伏未来的日子,

像孩子守护着存钱罐。

一个短语、两种人称,拼接了

夜晚和第一辆早班车。

却被闹铃一一拆除,末尾叹号

和指尖的停顿也来不及惊呼。

证明

我活过,这仿佛是真的。

但现在,还不用那么着急。

祖传镜子,无论早晚,

我都未被曾有过的人惊吓。

它只在受邀之后,临时租用

我们的脸,转身就退还我们。

我的名字,无论是否获得声望,

都像无人居住的也不闹鬼的空房子。

而在世俗层面,或区政府层面,

他有幸被公章证明:

第一次在出生之时,

最后一次在火化之后。

空间感

这座城市,在翻过它的每条街

之后,被我随手关在门外。

从此他失去了空间感,

一条街会突然窜到另一条街,

像那些随处乱窜的警察。

有一次,它们把玩笑开到深夜,

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了家,

而且,被警告还有下一次。

它的新城区翻过围栏,

老城区奖为老情人。

没有人和我谈论它,

仿佛它是一个老男人的下半身。

书写者

——夜读《古拉格——一部历史》

还能醒来、失眠,看不喜欢的

月亮,那仅剩三分之一的镇痛片。

猫眼后的猫眼,门外黑暗

正与门内黑暗相互偷听。

索洛韦茨基,此刻不在别处,

那被雕塑的暴风雪,把南中国

变成了它的北方。是否应该庆幸

并表达愤怒,这被赞许的羞耻?

书写,你的另一条舌头,

像打蜡的溜冰场。诚实的哑巴

请继续忠实于你的残缺,

因为死者选了你的嘴安装剃刀。

蓄上粗硬的短须

蓄上粗硬的短须,为了痒你,

这是他能说出口的玩笑。

你知道不是,它另有阴谋。

这被命运咬住的老脸,

又谋害了上半年的标准照。

十天后的某个夜晚或清晨,

它们试着弄醒你,你那些

陈旧的嘴唇、乳房、小腹。

一种仪式,我们都很小心,

像在接受彼此多出的衰老。

后来你睡着了,我没有放回

你的容器。我去了洗手间很久。

接受

这变得容易。每晚绕公园快走,

生理水九天就更新一次。

有人反对,说这样加速衰老,

他索性小跑,并增加一圈。

我认领今夏的酷暑,

也渴望把头埋入午夜暴雨。

但今早,饮马河的风确实有了

立秋的风度。这意味着

他将与客厅的地铺告别,

也意味着该盘点衰老的利息。

试着先用胸口接受凉被,

它确实有节气诗的矫情。

另一种生活

曾渴望另一种生活,

把骨头劈成木头燃烧的生活。

但现在,还有将来,

它们不愿我再提起。

也不用文字和声音编码,

他默许自己为不诚实的人。

写下遗书,一百年后公开,

他又不完全是个无神论者。

最终与自己达成妥协——

一页只有正面的纸。

而你,仍醉心于

那撕掉的另一面。

纪念日

——读《古拉格——一部历史》,想起巴金

有人死了,配不上绞索

单人墓穴和十字架。

他们死时,阴部肥实的

虱子,也将死去。

博物馆和纪念牌,

或者一个节日,这意味着

死者的腿活着,可以涌入

我们的电影院、客厅和会议室。

那样,不时有人踩穿

长在人行道上的铁钉。

而一只逃出的虱子,借着风

跳入了某人敞开的袖口。

辑二夏季的偶然性

写诗

我担心我的儿子写诗,

正如偶尔也担心他不写诗。

如果他写诗,如你所愿:

也是坐高铁追马车的人。

放心,你送的其他礼物

他没有理由不照单全收。

离婚,大概难以避免,

但愿他忠于每次所爱。

如果他写诗,自杀的可能

将高于癌症。

犯错,几乎一定

多于百分之九十九。

如果他写诗,又不被误会,

他将过正确的生活。

如果他写诗,非写不可,

我希望他找一个不写诗的女人。

如果他不写诗,他得到的

也许数倍于他失去的。

但如果他从不写诗,一句不写,

我会怀疑他是别人的儿子。

夏季的偶然性

首先是雨泼在屋顶上,然后

是扔下的炸弹。

或者,刚好相反。

房顶的避雷针,抱在怀里

我也不能安心入睡。每年夏天,

总有人被击死在卧室的床上——

而他的妻子活了下来。

一旦传开,巧合就成了道德

抄底:为什么,偏偏,是他

而不是另一个人?

我们都曾相信,在很小的时候,

道德的重量恰好等于自身的体重。

(闪电。闪电在窗外抽打雷声。)

如果雷暴持续到头脑发黑,

我会不会交代我活过的每个细节,

像老师在试卷上打√或×?

但愿,今晚,没有人死于床头。

否则,会覆盖我整个夏天——

概率说,我一百个赞同。

但我仍会求解:

多少巧合才凑够这样的必然性?

问中问

我可以不知道的事

多于——我可以知道的事。

可以知道的事:

物价,仅限于生活用品;

教育,仅限于小升初;

医疗,仅限于何种大病不在保护之列。

至于食品、水和空气安全,

应该知道,但最好不知道。

本可以不知道的事——

除以上问题的所有问题。

但描述它们的词已被弃用,

或者,它们变成了

自身的反命题。

爱我的人对我说,放过它们;

不爱我的人也说,放过它们。

几乎,所有人——每一个人

都风趣而可爱:穷尽它

等于穷尽了整个宇宙。

不管是自然科学问题,

还是人生问题;

不管是现实问题,

还是未出生的历史问题。

电视节目

羞涩,如马尔克斯所说,

那是无法克服的社交恐惧。

在他看来,电视

是更微妙的公众场合,

即便镜头里单独一人。

不看历史剧,

不意味着要看非历史剧。

由此,散步刚好错过新闻。

相亲节目,你怕某个男嘉宾

突然声称是个诗人,

并即兴来两句。

纪录片——偶尔、不经常——

关于植物:

面包树,龙血树,大王花,

沙漠牡丹有水桶般的腰身。

动物。动物永远循环着野蛮的命运……

反而天气预报切中人性:

雪在成为雪灾之前,总能被孩子们

唤为雪人。

催眠而不上脸的节目:一条金鱼

或两条,在屏幕上游啊游,游啊游。

我只描述这个世界的二分之一

世界每天转动着这样的美:

太阳升起,落下——

在南北两个半球之间。

儿子剥着鸡蛋上学,他的纯真

让我惊叹。但他每长一岁,

我的赞美就减少一厘米。

中午,斑羚小心地靠近水塘,

它知道,鳄鱼可能会咬碎

自己的头盖骨。

蝉宣告了它的藏身之地:

螳螂正午睡醒来,掉头瞧瞧身后——

这一切无损世界的从容与优雅,

太阳和四季精确如初,

大陆板块缓慢漂移在草履虫脚下。

我只描述这个世界的二分之一,

另一半,我用左眼藏起来。

我把自己,留给右眼——

不,那个美妙的盲点。

六十年代

后来,父亲的声带刮出铁屑。

他用复数:我们。

我仍在那些挥动的手臂中找到他。

我叫他回去,说母亲一个人在家。

他听不见,他继续涌入人流。

我凑近他耳朵,朝他猛喊:

我是你儿子,我双胞胎妹妹在生病。

他听不见,他转向另一条大街。

我哭出声来,我说我抄出了你十公斤的

悔罪书,就在那张破书桌里。

父亲拍痛了我的肩:别哭,同志。

最后一次,我攥着结婚证,

跪下,求他回去主持婚礼。

他看着我,看着我,猛然跑开,

我来不及把糖果塞进他的口袋。

空中旅行记

万米高空,即是距星空近万米

而距地球远万米的高空。但不科学,

与左边那颗星近万米,与右边那颗

就远万米。没有分身术,就别想

同时呆在两颗球上。如此说来,

星空是星光迷离的虚词;或者,

一个看起来有想起来没有的虚设之地。

——又是什么地方?我的耳朵拒绝诡辩术,

我怕他们一个抖出精神,另一个赶紧抖出

哆嗦的灵魂——像我一样被烟草熏黑。

还好,我不会把屁股下的灯火误为

星星,也不会把星星误为小县城的电灯泡。

你只是从一座内陆城市飞往一座海边城市。

反复颠簸这首诗的尾韵吧,再十分钟,

飞机将稳稳扎进大地母亲的怀里。

流年谱

看看镜子的斑点、裂纹,我们成了什么,

我不说“破钞”,尽管没有比它

更恰当的词。不惑之年,却肥增大把

恐惧,死是其中最滚烫的部分。

我学不了修行者,每天对自己说话。

也没有更多的早晨操练德语

以便精准地背诵马克思的络腮胡。

而《圣经》,读上百遍还读不出

人种学的腋臭,就不配孔子的后人。

二十年又一条好汉,吹冲锋号的英雄

现在是不是站讲台的教书匠?

能掐算的是那只刚被压碎的老鼠,

鲜艳夺目,明天——用不了明天

车轮就冲刷得干干净净,而无需高压水枪。

旅游手册

没到过大海,对一个还写诗的人

是个奇迹,也算奇葩。

(无耻啊,你多少次动用了它的力量。)

西安也名长安,不去情有可原;

但节约银子不上北京,基本算犯罪。

八达岭的名句势若奔雷,

足以劈开一匹山的夹核桃。至少,

该用方言向另一种方言致敬,

用自己的手机拍照,你的手

要真那么回事的晃起来——好,茄子。

纪念堂不能不去吧,那就穿过节日。

天天来,天天是节日。像所有到了北京

又回了家的人,在此之前,要做的很简单:

穿正常些,再正常些,像个真正的旅行者。

耍蛇人列传

你以为,其实也是我以为:

飞流直下三千尺,该揍的都揍了

想当然就有了正义和良知,

想当然微尘般的灵魂就像植物一样生长。

你几乎对了三分之一,另有三分之一

和你较真:有本事就揍弯铁轨。

剩下的三分之一是蒙着脸的群众,

他们活在世上,他们的一百倍活在地下。

老哑吞吐烟圈:“未经考验的值得考量。”

而语法,禁止把现在式描述为将来式。

哦,语法的道德。其实,强人们

在表演武功,练了隔山打牛又练六脉神剑。

这个时代,看起来怎么都行,如你所说:

一条历史系的菜花蛇——而已。

聋子外传

雾霾,不来自雾霾经济学;

也不来自雾霾历史学。仅仅在于——

月亮在荒寂之地的上空突然咆哮

而恰好被一个聋子听见。这个在楼梯

摔断了肋骨的倒霉鬼,用针——

刺穿耳膜。如果舌根咬不住铰链,

他将在隔离区学习狼嚎,而叫起来像狗。

但如果手还能听见,手怎么办?

内脏还能听见,内脏怎么办?

不断残废的聋子,不断长出新的耳朵。

新耳朵毁掉最后的内脏、最后的手——

他终于毁掉月亮,爱上了它的声音。

非诗笔记

一个人换上晚礼服,半夜出巡。

在城市响亮的鼾声中,检阅笔直的街道和辉煌的路灯,

检阅空旷和寂静。行道树和楼房像穿黑衣的人民。

从城北到城南,再挺进广场,

寂静被压缩,像一块深埋的灰铁。

做梦的舌头,轻易从伊朗滑到了北韩,从奥巴马

滑到了村民代表会。历史,在他舌尖像一片薄冰。

我看见红色的滑雪者从高高的山峰,一下滑进

自己的嘴里,来不及咬住,又滑向另一座山峰。

白日梦者,不可言梦。倘发现不断后退的市政大楼,

发现博物馆那方铜鼎铸有自家的秘密铭文,

不要揉眼,要说服自己眼疾。倘发现

一只吹口哨的胸脯,理应吹着口哨应和,并且鞠躬。

在火车或长途客车上,打开一本诗集,布下诱饵。

我已经秃顶,珍贵的头发让我无力痛悔。

老桂湖城墙边,年老的歌德和公牛一样的毕加索联手

将我痛打。唉,布勒东,布勒东,我爱你左手的大麻。

其实,是自己在痛殴自己。道德太高,翻不过这道矮墙。

意淫者,在黑暗的地窖偷三千妃子、四大女星,

或者在糊满报纸的办公室,边叫大江东去,边把自己

搞爆。另一种高潮在客厅,对准午夜的新闻联播。

原谅他,在政治中不是角色,资本中仍然不是。

大热天,却关死门窗,于三尺讲台扮演人物。

从诗经谈到楚辞,从荷马谈到刚用笔名发表的小诗,

在女学生憋尿的神情中狂热地自虐。

黑话黑不了舌头,它仍可说纯正的母语。

段子拌红酒,未成年少女就铰紧双腿,

白色餐布揉成乌黑的卫生巾,

啊,祖国最后一条被血污的河流。

无需为什么,因为没有什么。就像风瞒不过树林,

就像宇宙的神秘不在为什么不是那样,而在为什么是

这样。羊皮书藏于死海山洞,也密封金字塔阴冷的地宫。

霍金,斯蒂芬·威廉·霍金,你这肌肉萎缩症患者,

《时间简史》卖得比《资本论》还贵。

我曾写满一个笔记本的赞美诗,也去过西华路天主教堂,

但不是周日,管风琴伴奏的赞美诗封锁在天府广场。

我不脸红,虽然我常红着脸调换电视节目。

让人喘口气的是,屏幕终于打出——晚安,

两条金鱼在上面吐着气泡,整夜调情。

解小善,便解小恶,精致的时代

乐意让我们在中间的宽阔地带徜徉。

灰黑的镜子,一眼就认出它们,共用一张平滑的脸。

它们和平相处,彼此微笑。我不深问,也不深究。

生不逢时玩高雅,缺德,又缺诚意。

说什么呢,想说的,有人早了你八百年,

而且说得那么修辞、尖锐和温婉。

何况,皮肤划出了舌头的疆域。

疆域是省府北部的小城,早挽上国际大都市的膀子。

现在不小了,来不及坐公交车巡视,

你一直在老城区的几条巷子打转。请问,

侃这般话题,是否因为被殴打而冒充肥胖的中产阶级?

老顽固,你多么可爱,我爱你口水飞溅拍死几只苍蝇。

如有异能,何尝不是下酒菜?老顽固,

昨天下午,我多么想身边的楼房倒下来压死你,

用那些同时被压死的苍蝇作你的殉葬品。

别抱怨,时间也在钟楼画自己的圆圈。

画吧,跟着画吧。你厌倦,它就喜欢。

所以你会离开,空出它的位置让另一个人进来。

你是否感到身体是个器皿,装满辛辣的尘土?

器官磨损,血液粘稠,鼻孔总有挖不尽的暗物质。

屁股一天天下垂,大地闻到了肉香。

星空,冰箱冷冻的弧形神话。电梯公寓十七层,

在恐高症的晕腿中,它像脱手的风筝。

但,是谁的手?你这半个无神论者,

马克思不会要你,佛陀和基督不会要你。

分而葬之,地上和天上的野狗都有了食物。

吃什么呢,今晚,当你成为别人的口粮?

喝西北风多好,造物者的败笔又算在谁的头上?

可肠肠肚肚既做不了刀头,也做不了派头。

你并不因此收割疯子的美誉,

肥胖的疯子太多,连从大雁塔跳下来的疯子都不如。

可恶,年纪轻轻装正神,

瞧那双白嫩嫩的手,你的耳屎谁不清楚。

在所有酷刑中,我推崇诛九族;在所有监狱中,

我推崇文字狱。而流放是可爱的,有不发烧的浪漫。

在所有情感中,我推崇冷漠,但不推崇冷酷。在所有

爱国行为中,我购买国债,以便成为国家的小债主。

有时,劝自己,去一次花茶铺吧,要一个老女人,

那些还能拧出水来的姑娘,吞不下你成吨成吨的冰块。

当崭新的人民币换回几张揉皱的破钞,她顺手将冰块

塞回你的身体,并把她的悲哀算作利息。

应该离开,到另一座城市生活,以便这儿

重新成为陌生之地。当你回来,

它们在落日的天空重叠,两个房间,两把座椅。

你左手握住右手,先用外地方言向本地方言问好,

再用本地方言向外地方言问好。

但你终身逃不了出生之地。所以,词语建造了

另一个国家,它有比祖国更漫长的国境线,

签证取决于他的感冒和鼻音,也取决于舌根的雪。

每晚从一张白纸回去,打点国事,制定律法。

有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一个可爱的客人。

隐者?除非把我的屋子,从天花板到墙壁涂满山水。

然后从山水中出来吃饭上厕所,从山水中出来遛狗。

我更喜欢迷宫,每一刻都在旋转的迷宫,

这样,时间也许追不上我的秃顶。

我常呆在镜子前,渴望被一双手拉进去。

昨天是有成算的,但明天不行;今天上午是有成算的,

但今晚不行。今晚,失眠症会爱我,

我的耳朵会摆在川陕路重型卡车的轮胎边。

假这样的时辰烘焙人生,烘焙半个永恒的命题,

哲学,那要命玩意儿。喂,泰勒斯,粪坑里的牛二是谁?

你穿过我,送我一个破洞,以致我看见被你用旧的内脏,

但忘了带走你的毒药。旧爱在洞口唱《三字经》:

行千里,愈一寸;行一年,了余恨。

我留一个口子,等新欢钻进去。

把我关进戒毒所吧,否则,会被关进疯人院。

宝光寺和尚半夜唱偈,也无清风也无月。

那么,请继续供我红尘,但别供我饮马河上空的蝙蝠,

它们的小眼睛,针尖一样寒冷。

我说过我离开。别再掏我的煤和石油,掏他一身肥肉吧。

火车开不进天堂,飞机始终落在地上。

算算吞进嘴里的食物和最后一把灰的比例,

为枉死的动物们和植物们,我脱帽——降半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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