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科幻小说连载六
第六章破晓
——绝对不被允许存在
哒…哒…哒…皮鞋和地板的碰撞声，有节奏地在楼道内回响。“同志止步，请出示证件。”民警拦住了这位相貌平平，身着警服的男人。“自己人，汉成路派出所的，所长让我来帮忙，么麻达（没毛病）！”操着一口关东腔，男人边递证件边笑着说道。民警比对了下证件上的照片，再看看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回应性地笑了笑，放他进去了。男人弯腰穿过警戒线，等再抬起头来，憨厚的笑容已经凝固，表情流露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走进教室，他蹲下来扫视现场，散落的试卷、撞翻的桌椅、毛发、血污、粉笔头……还有“WMU”，不对，这几个字母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男人向四周望了望，看到了高挂在头顶上的摄像头，他忽然想明白了，没敢再耽误，冲着正忙的办事员们傻笑了下，麻利地起身，快步走出教室。坐在开往郊区的奥迪车上，男人用卫生纸仔细地擦着眼镜，边擦边对身旁的省长说道：“我需要今天所有出现在学校监控录像里的人的全部资料，线上、线下都要。”省长平静地回答：“难。”男人头都没抬，没好气地驳斥道：“中央的态度！”。听到这话省长再没出声。“停车！”，在男人的要求下车子减了速，停靠在路旁。“老刘，搞好了，真的可能留名千古啊！只能说这么多了，走了！”说完，男人下了车。在车轮掀起的沙尘中，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衣的男人，拨通了中南海办公厅的电话，“小李，帮我接总理专线。”哔——哔——哔，心电图上的直线以较小幅度规律地弯曲着，“怎么样？”总理向走出病房的医生和各领域专家询问易今的情况。主治医生率先打破了沉寂：“很难说，总理，他现在的身体反应十分异常。”神经科专家跟着接话道：“‘思潮’导致的跌倒并未给他造成颅脑外伤，奇怪的是，这造成了他多器官的衰竭，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出现休克或昏迷的状态，反而大脑皮层十分活跃。我们通过PET技术发现，他右半脑的额叶和颞叶区域的血液流速和氧耗速甚至在提高，BA10额极附近的血管甚至已经达到了几乎快要张裂的程度！这意味着……他在做一个真实具体的梦，一个意识清醒的噩梦，不过不是噩梦选择了他，而是他选择了噩梦。”主治医生注意到总理的脸部表情渐渐绷紧，于是赶忙拦住其他想发言的专家，总结性地说道：“总理，目前骨折和肌肉萎缩等都无大碍，但他器官的衰竭和大脑的过度兴奋，正在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他还在进行的这种自我牺牲式做梦也罢、数据处理也罢，不过都是些回光返照。以现在的状态来估计，他剩下的时间……最多不超36h。”听后，总理没有说话，呼吸机和监护仪的噪音占领了这短暂的安宁。“叫醒他！”思考片刻后，总理下达了指令。“这有很大的风险，会要他了他的命！”“叫醒他！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总理打断了医生的话，坚决地命令道。胶塞平稳而缓慢地移向低刻度，乳白色的胰岛素剂被推进这具“骷髅”的血管里。战栗，又是战栗。“总理，他现在脑血管有随时爆裂的风险！我建议……”“特殊事件，特殊办理，辛苦了，请你先和其他同志出去一下。”医生恳切的提议又一次“折了腰”。“矩阵”，没有声调的声音在总理背后响起，战栗消失了，面无表情的“骷髅”已经在床上坐直了身子，用没有丝毫生气的眸子盯着空处，死人般的声音从微微蠕动的嘴唇里溜出。“现在吗？”总理缓步走到床边，注视着骷髅的脸说道，“没时间了。”这一次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这样一段讯息却清晰地出现在总理的脑海中。没有任何犹豫，总理拨通了电话，“主席，对，没有退路了，启动，就现在！”电话另一头，主席微微点了点头。木卫二那已经沉寂了一亿八千万年的冰面上，突然涌出了绚丽的白浪，不对，那白浪属于天空，只见太阳系内，碎镜般的浪花在各处点缀开来，逐渐成为一道道巨浪，席卷至整个三维空间，并向太阳系的外延扩散。病房外的世界在黑夜与白天之间不断切换，各大网络平台上“末日论”上帝降临“等嘈杂的学说和异端思想喧嚣一时……然而窗外的混乱却未给窗内的人造成丝毫情感波动，因为血肉之下已无灵魂，只剩下承泰山之重的身份。“库车…交流…快！”，易今直勾勾地盯着空处，在崩溃的边缘吐出几个字，滴滴鲜血从向上咧着的嘴角渗出，随即，天旋地转，再次昏了过去。男人吸溜吸溜地吃完桶里的泡面后，利索地从餐盒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来，抹了把嘴，又抽出一张纸来仔细地擦拭着眼睛，不时地哈两口气在上面，好擦掉溅到镜片上的油汁，等带上眼镜回过身来，才发现已经坐起身的易今。“呦！醒啦！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吭一声，真是的，吓我一跳！”得，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能觉得看不清，男人又摘下眼镜哈着气擦了起来。“Wakemeup，叫醒我，哈哈哈，身子骨不行，歪点子倒不少，人和设备都找到了，不过消息没封住，毕竟现在是网络世界，想递信儿出去，防不住的，你是怎么知道有‘鬼’的？”男人边擦眼镜边半开玩笑地说道。“‘思潮’改变了我的生物基础，让我能敏锐地察觉到微观上的变动并在某种程度上能推算事物发展，那种令我不舒服的感觉，被盯上的感觉，一下子就明白是什么了。”易今虚弱地回答着，死灰般的脸上强撑出以示友好的笑容，男人没有意识到的是，他对“有鬼”这一讯息的判断，其实也来源于易今，只不过限于易今状态的不稳定，当时无法单方面直传，于是选择通过多种因素相互作用才能有效地“告诉”男人有关境外间谍的事，但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责任？义务？还是可笑的好奇心或者童趣，易今也弄不清楚，但他就是想这么干。“到库车还得有段时间，如果你身体还撑得住，讲讲呗，你这两天的经历。”男人身体后仰，放松地靠着椅背，仍然面带微笑地和易今搭话。易今明白他们如今在一辆动车的车厢里，同时他也明白，他现在所有的言行都将被某一房间内的一整个专家团队分析研究，不过，他不在乎。“康德塞悖论和阿罗不可能性定理。”易今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话却让男人耳机那头的专家们恍然大悟，易今看男人并无较大反应于是接着说道：“多数原则未产生可传递性的社会偏好，而又没有一种方案能把个人偏好加总为一组正当的偏好。这是意识形态层面不确定性的体现，而这种不确定性的存在不可改变。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发展至现在，能建立起一切社会基础，调度资本、整合资源等等，并不是因为我们真正驾驭了意识形态上的不确定性而是我们主观忽略了其中不确定性，也就是我们所谓‘信念’的存在，这是万年以来人类大脑演化出的最重要的生物算法之一，在思维层面不存在固定的进制或者公式，“1”甚至不等于它本身，但算法迫使人类首先在乎的不是结果而是怎样完成计算，因此人类世界建构了先有秩序，并抹掉最大崩溃的可能，即‘只要我们不再相信’。不过只要你简单思考，你就会发现意识形态层面不确定性的威力，比如人类历史的发展方向并不是按照人类越来越幸福的方向发展而是朝着我们拥有的某种能力放到最大化的方向发展。随着技术进步，不确定性就会愈发地被放大，从而有崩溃整个文明基础的可能，上帝文明就是典型的例子。”话音未落，男人和耳机那头的专家团队便在易今的作用下进入到一种“假思潮”状态。“假思潮”更像是一种全景影像，影像中是易今和实体化的上帝文明交流的场景，数以万计的上帝主体，嘈杂地各自发声，可视化的庞大信息流潮水般涌进易今的大脑，现实中的易今充当起旁白，继续着讲述：“在技术突破维度壁垒后，上帝文明并未摆脱意识形态上不确定性的影响，反而成功放大了其群体内部偏好的不可调和，也就造成了现在它的‘精神分裂’。上帝文明本可以利用‘蜂巢模型’主观地改变这一不可调和，但他们故意没有这样做，这是因为还存在条件更弱、范围更广的法则，这一法则统一了意识形态和物理层面的不确定性，即‘绝对不被允许存在’，当任何层面的不确定性归整为零时，作用主体随即被‘消灭’，至于为何会被消灭，这得等人类同样突破维度壁垒时才能明白，当前来看这不是最紧要的事情，但正是这一法则的存在，才有了上帝文明的‘精神分裂’，才有了‘沉思者’，上帝文明的意识主体是一种二级混沌状态，混沌系统的结果受混沌本身的影响，上帝文明为了实现宏观目的，就不得不在最不具威胁的文明内设立沉思者，来转移并放大其内部的不确定性，从而让自身混沌系统降级，让结果可控。从来没有什么仁慈，只不过是在打虫子之前，将虫子从身上扔到地上，以免误伤自己。”影像内的一众在倾听的同时，接收到了被易今简化后的讯息，并清楚了思潮中的易今或者说全人类到底遭受了什么，但故事还没结束，讲述还在继续：“至于今天地球白天和黑夜的转换，你们应该比我清楚，那是我们对宇宙社会学法则的运用，如果没法直接解决问题，就为问题的解决争取时间，矩阵系统通过超弦进行自毁性信息暴露，这威胁银盟绰绰有余，但对上帝文明没用，‘白浪’是上帝文明身处高纬度强行改变时空的结果，引力场的波动改变了视界，引起太阳光的扭曲，形成了白浪，如今超弦的传播成了黑板上画直线的粉笔，而它的后面跟着迟早会追上来的板擦，但即使是上帝文明也非万能，这起码暂时转移了他毁灭地球的能力，大概会为人类多争取几天。”讲述终于结束了，安静，惬意的安静。“多美！”，易今忘情地望向窗外赞叹道。男人以为是列车外的山水吸引住了易今，他哪里知道，真正令这具“骷髅”动情的，是田野上举着野花奔跑的孩童。责任编辑allonsy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转载请注明：http://www.dingkexiang.com/lcbx/7814.html
